茶忆,最是一杯情浓2018-11-17 15:25:34

远在外地,很久不曾回家的弟弟说,快递一包茶叶,一位老先生给的。很朴素的牛皮自封袋包装,上有一圆形熟宣纸片,书“梁氏私茶  无量山明前生普  二〇一八年春”,笔迹朴拙有力,与纸袋还有稍长的茶叶条索相得益彰,细想之下,老先生一定是爱茶之人。解袋冲泡,汤色黄绿尚亮,汤质尚饱满,叶底黄绿匀齐,味微苦显涩弱,涩感留口较长,但回甘悠长亦生津,满满山野气韵。


对于茶的喜好,无非两种:一种是源于味蕾的记忆,所以有了爱喝某种茶;另一种是源于大脑的记忆,所以习惯喝茶。我大概是后一种。

图片来源 | Lena 的六月 摄


自幼,就记得堂屋方桌上有一个玉米皮编成带盖的“茶囤”,里面有一只鼓肚子的被烟火和茶沁润的略显陈旧的茶壶。记忆中,里面一天到晚都有温热的茶水,有时刚下学或是外面玩耍回来,渴的迫不及待喝一杯,苦的呲牙咧嘴,但却并不讨厌那种味道,父母在一边看的大笑不已。茶也仅仅是非常廉价的茉莉花茶末,刚一冲,茶色浑厚,入口酽的发苦,父母却说那样是好茶,杀口。


当时,在邻镇上,有一家比较好的茶庄,村里人都会让出门的人从那里捎茶叶回来。如果出门的较少,只能将就着从集上称上二两,喝起来口感的确不如邻镇上茶庄的好。后来我去邻镇上高中,我就成了一个小小的“捎茶客”,每次回家邻居们总是让我捎茶叶,我都一丝不苟的记下来“**叔,半斤二十元的;**爷三两十五元的……”。


图片来源 | 青简Jane  摄

当然,自家的也是由我带回去,并且会隔三差五的将省下的生活费添在里面,买些贵点的茶叶,回家以后却只是说是便宜的,但每次都躲不过父母,他们一喝就会知道我以好充次了,轻声的责怪之下是另一种满满的温情。


时隔多年,我已步入中年。深知品质较好的多为陈年普洱或是新鲜绿茶,每次回家都给带点。但每次回家,桌上的茶壶里都还是多年不变的茉莉花茶,悠长的茉莉花香随着水汽在老屋里弥漫,阳光下琥珀色的茶汤浑厚酽酽。偶有意外,透明的玻璃杯里是一杯经年陈普,阳光穿透老屋的窗棂,一条条的射在杯上,浓郁的酒红色,像极了一杯上好的红酒,醇厚绵长。


图片来源 | 青简Jane  摄


父母头发都已花白步履已经蹒跚,眉眼间却还是我幼时不变的深情。我便不再坚持,给他们买些花茶或是普洱,然后看着浓浓的茶汤入口,嘴角啧啧连声,“好茶,好茶!”这茉莉花茶,于父母来讲,是源于味蕾的记忆。而这经年普洱,却是他们静观岁月之后的安详,和对于我的认可依赖。而于我来讲,却是源于脑海里关于父母、关于亲情等的记忆。


和老家一山之隔有另一种更为粗陋的茶——老干烘。最初见老干烘,只觉得那里面全是些老茶叶和茶棒棒,满里面也挑不出一支茶芽嫩叶甚或完整的叶子,乌黑的的颜色带着浓重的炒糊的味道。老家人笑称是从茶园里用筢子耧的,然后再大锅里焙糊了就成了这老干烘。多年之前,随表哥去莱芜办事,回来路上路过一间茶店,表哥说莱芜老干烘有名,咱们带一点回家,进门看着几个箱子里几乎都一样的品相。问最贵的怎么卖?五块。来五十块钱的。结果店主搬起箱子就放秤上了,看了看,嘴里嘟囔十斤还不够。却原来,是五块钱一斤,而我以为五块钱一两。


图片来源 | 青简Jane  摄


据说,当地人每每家里有婚丧嫁娶之大事,才得此茶最正宗的喝法:十二印的大铁锅把水烧开,放入茶叶,再次煮沸,茶成。锅沿上放着舀子和大瓷碗,谁渴了,大舀子一挥,温热的深褐色茶汤入碗,一口气喝下。无论从哪里,也看不出这与“茶”有关,可这恰恰是人们心中最浓、最香的茶。再见老干烘,已是多年后,在景区特产店里,已是改了模样:精致的包装,大气的礼盒,色形俱佳的品相。


精致的白瓷杯中,透着红酒鲜亮的色泽,一杯下肚醇厚的茶香,回甘悠长,像极了南方红茶。却怎么也觉得不很对劲,没有了旧时的感觉,仿佛一个山野粗汉,换一身白绸长衫,手持白纸扇,吟哦方步。景区门口看门老汉马扎跟前的一只粗大、满是茶垢的瓷杯里,赫然还是那枝枝棒棒的老干烘,“咕咚”一口,千沟万壑的眉眼之间嵌满笑容。

图片来源 | 暖小曼 摄


茶有各式各样,每种都有不同的色形味,每种都会有喜欢之人,与品相无关,习惯、喜欢而已,茶如人。人有千姿百态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,都有相熟、亲近之人,与男女老幼无关,投脾气、投缘而已,人如茶。禅茶一味,百态人生。


最浓的一缕茶香,与茶恰恰无关,只与心境有关,轻轻把浓浓的亲情、乡情、友情、爱情揉碎,伴一壶龙井也好、铁观音也好、老干烘也罢,细细冲泡,一定芬芳扑鼻,回味悠长,历久弥香。


作者:赵玉明丨弘益茶道撰稿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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